[魔道祖师][忘羡]再遇见 (八)

(八)

 

 

魏无羡至今都还记得他第一天被带回江家主宅的时候。江家隔壁就是蓝家,两家是世交,中间只有一堵半人高的墙,魏无羡被江枫眠抱着,一眼就越过那堵矮墙看见了正在花园中坐着看书的蓝忘机。

那时候他们都还很小,蓝忘机穿着洁白的衬衫和笔挺的西装短裤,坐在花园的石凳上脚还够不着地,认认真真的捧着书,漆黑的眉毛微微皱起来。他皮肤极白,在初夏的阳光下像是快被晒化了。

魏无羡问江枫眠:“这个女孩子是谁?好漂亮。”

江枫眠和他开了个玩笑:“这就是你妈妈给你定的娃娃亲,他是你的未婚妻。”

魏无羡对早逝的父母记忆不多,闻言点点头,努力回想自己有限的记忆中是否有这么一段。小孩子的注意力总是很容易被带跑的,他很快就又被抬起头望过来的蓝忘机吸引了,就对江枫眠说:“那我们以后要结婚吗?”

江枫眠忍着笑:“是啊,订婚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结婚啊。”

魏无羡笑嘻嘻的:“她这么漂亮,我会对她好的。”

至于他第一次正式跟蓝忘机会面的时候自我介绍说“我是你的未婚夫”把蓝忘机气的整张脸都要烧起来的事就不提了。

 

但是蓝忘机后来去国外疗养的父亲却很喜欢魏无羡。

魏无羡的母亲藏色和蓝忘机的母亲是闺中密友,两个人先后怀上魏无羡和蓝忘机,干脆说好了要给两个孩子结娃娃亲。然而蓝忘机出生后,他母亲的身体却迅速虚弱下去,蓝忘机还不到两岁的时候,她就撒手人寰了。藏色当时在国外出差,千里迢迢赶回来甚至都没来得及见上自己最好的朋友最后一面,据说当时就跌跪在灵堂,哭得话都说不出来。

而三年后,魏无羡的父母也因车祸双双去世。魏无羡当时被接到了魏长泽的一个亲戚那边,亲戚一开始对他并不上心,后来见江枫眠有接他回江家做养子的意思,便坐地起价,江枫眠颇花了些时间和手段才拿到他的抚养权。

——有上一辈的交情在,蓝忘机的父亲也借由着那层微妙的感情联系,对魏无羡非常亲切。

魏无羡皮,明明知道了蓝忘机是男孩子还是要不断的逗他说他是自己的未婚妻,蓝忘机被逗得狠了恼羞成怒的时候,好脾气的中年男人总是出来打圆场,然后带着两个小孩去厨房找林姨做的小零食吃。

 

两家隔着堵矮墙,蓝忘机家的客厅又是落地窗,每天魏无羡到院子里都能看到蓝忘机在落地窗前练琴,他就趴在墙上看,有时候夹着个皮球翻过墙去,跑到窗子前敲玻璃:“蓝湛!”

蓝忘机小时候一直很嫌弃他,一看是他满脸不情愿的迫于礼貌点点头。

魏无羡笑嘻嘻做口型:“和我们去玩球啊!”

蓝忘机迟疑地看了看他手里的皮球,还是摇头。魏无羡从不强求,就在江澄喊他的声音里跑了。小小的蓝忘机望着他翻过墙头,和江澄在院子里把球踢得高高的,甩甩头继续练琴。

蓝曦臣在的话,就会说:“想去就去,少练一会儿不会怎么样吧?”

蓝忘机板着脸,用力砸琴键,弹得手疼。

 

但不管蓝忘机怎么拒绝,魏无羡还是会隔三差五的来邀请。有的时候玩完皮球,江澄被带出去应酬了,魏无羡还要蓝忘机给他打开窗子,让他进来玩一会儿。

“你每天练这么久琴不累吗?我觉得跟你们一起上钢琴课就够痛苦了。”

“想弹好必须这么练。”

“你真奇怪。为什么一定要弹好?你喜欢钢琴吗?喜欢就算了,怎么弹都是应该的。”

“我……”

那个时候蓝忘机没有回答,因为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。

 

随着他们一天天长大,魏无羡来找蓝忘机的次数慢慢少了。他自己可以做的事越来越多,假日的时候出门都有不同的人约着去做不同的事,但不论何时回头,蓝忘机总是坐得笔挺,露出越发精致的侧脸,在窗前练琴。那已经成为一道风景线,像越过这堵矮墙看过去,蓝家花园的一草一木一样,刻在魏无羡记忆的画框里。

魏无羡还是偶尔会去看他练琴,在蓝忘机铁青的脸色中从窗子走进客厅,坐到他斜对面的沙发上吃林姨切好的水果,对蓝忘机的琴声发出与专业毫无关联的点评,或者直接听到睡着。

林姨在收拾东西,就说忘机啊给无羡盖个毯子呗,毯子在小沙发上。

蓝忘机重重敲几下琴键,漆黑的眉头拧得紧紧的,像打了一个死结,绷着嘴角看魏无羡半天,最后还是会去把毛毯拿来,动作轻柔地盖在他身上。

魏无羡醒来发现自己身上的毛毯难免嘚瑟一番。

 

魏无羡初中毕业的时候,已经确定要和江澄出道,也知道蓝忘机恐怕是真的要在钢琴这条路上走到黑。他在一个晚上提着一袋啤酒去翻蓝家的窗户——这次没有走客厅,江家有株 桂花树靠着墙边栽的,现在已经长得足够大,大到魏无羡可以坐在枝头上敲蓝忘机房间的窗户。

八月底是桂花开得最好的时候,蓝忘机一打开窗户就被甜香的晚风扑了满面,魏无羡头上、肩上尽是夜风吹落的簌簌桂花,对着他扬了扬手里的啤酒。

他的眼睛映着蓝忘机房内的灯,像夜色中两簇轻晃的火苗,亮得毫无保留,让人无法对这个肆意妄为的少年说一个不字。

魏无羡踩着窗框,带来香甜夜风和满地桂花。他打量着面色不虞的蓝忘机,安抚道:“别生气,桂花又不是什么脏东西。这味道多好闻啊,不是还能安神吗?你今晚肯定睡个好觉。”

“……有何贵干?”

魏无羡笑嘻嘻地坐到他的电视前,把啤酒拿出来:“怎么,想赶我走啊?那可不成,我专门找你喝酒来的。”

“我不喝。”

“不喝?那你就看我喝吧,也可以。不过我醉了你可得收容我一个晚上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开玩笑,我的酒量,这么几瓶啤的不能醉的。你别紧张啊!我可不会借酒装疯轻薄你的,蓝二小…”他看着蓝忘机寒冰似的眼神改了口,“二少爷。”

 

魏无羡和蓝忘机之间的关系总是很奇怪。说好呢,两个人在一起蓝忘机总是臭着脸,而且从来不主动去找魏无羡,都是魏无羡想起来找他;说不好呢,不管魏无羡怎么开玩笑,怎么撩拨他,蓝忘机生气归生气,下一次魏无羡过来还是照样乖乖开门开窗子。有的时候魏无羡都在想,自己好像大灰狼,总是一脸坏笑的站在门外唱:蓝兔儿乖乖,把门儿开开~

他被这个想法逗得前仰后合,旁边蓝忘机用“不成体统”的眼神看他,默默低头研究手中的啤酒罐,摩挲着上面艾丁格的标识。

他们那天聊了很多,或者说魏无羡说了很多,乱七八糟的。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那个时候找到蓝忘机,但是在蓝忘机身边总是让人很平静。不论心里因为出道的事多么茫然和忐忑,还是会在和蓝忘机闲扯的过程中缓缓平复下来。看着这个人平静的、板正的、从小到大从未变过的严肃神情,他就会镇定——多年后再次遇到蓝忘机,这个认知仍然没有变。

最后魏无羡又一次问:“听说你要去读音乐学校了。”

“对。”

“然后去欧洲留学?”

“如果顺利的话。”

“那你现在呢,喜欢钢琴吗?”

这一次蓝忘机看着他,非常郑重的回答:“喜欢。”

他的眼睛直直的注视着魏无羡,那双琥珀似的清澈眼睛里似乎还包裹着别的什么,魏无羡并没有注意。

 

后来蓝忘机离开S市,魏无羡出道,两个人的交集只剩下逢年过节蓝忘机放假回来的有限时间。魏无羡也鲜少来找他,他太忙了,别人过节放假都与他无关,他总是有很多的事要做。偶尔两个人在饭桌上碰到,魏无羡还是和以前一样拉着他笑嘻嘻的有一句没一句的撩拨,多的交流却再也没有了。

魏无羡不会在聊天软件上找蓝忘机,蓝忘机看着他亮着的头像也从来都不点开,只是各从新闻、电视节目还有家人的口中知道对方做的每一件事,旅途中每一个里程碑,拿到的每一个奖。

就这样一直到魏无羡出事。

 

“蓝先生应该是从小就喜欢您了吧……”绵绵感慨着,“但是不难理解,您这样三天两头撩拨别人,这种撩拨法,仙女也要被您撩下界。”

“你这是在夸奖我?”

“毫无疑问。想不到您从小就是……”绵绵思考半天,“套路王?”

“……我那个时候只是觉得他好玩儿,跟我身边所有人都不一样,还长得漂亮。”

绵绵说:“但我觉得您那个时候其实也对蓝先生有意思。您对其他人这么,嗯,坚持不懈过吗?”

魏无羡说:“怎么可能有。我后来也觉得我小时候还是太单纯,没意识到。当时房间都爬了,顺势擦个枪走个火,哪还浪费这么多年啊!日子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。”

绵绵嘴角一抽:“我们还是继续最开始的问题吧,当时您问到订婚协议书和专辑。”

“先说专辑吧,专辑没什么特别的……”

 

专辑全都是蓝忘机自己从网上订或者找人(大多数时候是蓝曦臣的助理)买的,买完国际特快专递到维也纳。那个时候他的书柜里一排排古典乐CD,几张流行音乐的封面分外抢眼——它们本来也被摆在最抢眼的位置,每次都被来指导蓝忘机的阿尔贝挑出来放,大师眼界宽阔,并不认为古典乐一定比流行乐高人一等,有时候还拉着蓝忘机一起坐下来看魏无羡的演唱会录像,才会在维也纳的医院里一眼认出魏无羡——要知道大多数时候对于他们来说亚洲人都长得差不多。

 

“那订婚协议呢?”

“我是后来才从别人那里套出话的……而他是在特殊情况下知道这件事的。不过那都不重要。这件事发生在我走之前,当时我和江澄已经吵到关系很僵了,我的公寓外面全都是记者,连门都不能出。然后蓝湛来的时候我在家里喝闷酒,好像神志已经不是很清醒了。我们说了几句,大概有吵架?吵到一半我吐了,因为一天没吃饭,他给我清理了带我出去吃东西。

“蓝湛的车谁也不认识,也没有人知道他认识我,我缩在后座上,出去得很顺利吧。他觉得会所什么的太容易碰到人,就带我去吃一家潮汕粥,我可能坐下来都不是很配合,醉鬼嘛……旁边桌的情侣在吵架,从我们进店吵到粥端上来,女的把男的面前的那张纸一揉使劲扔了,就落在我脚边上,然后走了。

“我就拿起来看,是张订婚协议书,底下签名都还空着呢。接着我就和蓝湛说,我们俩也是订婚的人啊,该不该签这个?你别瞪我,我那个时候都醉了!我就真的签了,蓝湛最后也签了……之后他送我回公寓,我开始发烧,兼发酒疯……他照顾我了一晚上,因为还有演奏会,凌晨的时候去机场了。”

绵绵足以猜到后面的剧情:“最后您一觉醒来忘了得一干二净?”

“我说了,别瞪我。我又喝酒又发烧的……行了我知道我理亏。”魏无羡忽然皱着眉露出一个近乎于苦笑的表情,“等蓝湛再回来的时候,我已经发表声明走人了。”

绵绵不禁叹了声气:“真难想象蓝先生回来发现您一走了之是什么心情……”

 

魏无羡也不能。

他也无法想象蓝忘机是用什么心情把那张揉皱的协议书展开,抚平,叠得整整齐齐塞进CD里;无法想象蓝忘机是用什么心情把他的那本本子从江澄那里要走,一页页看完,再写上一张张的批注;无法想象蓝忘机是用什么心情买回一罐罐根本不喝的艾丁格,把他们码进冰箱里,又定时扔出去再换新的;无法想象蓝忘机是用什么心情在这两年间,近乎来者不拒的接各地的演出邀请,在每一个大街小巷毫无头绪的寻找;无法想象蓝忘机在巴黎街头再遇见他的那一刻,心里究竟是怎样的惊涛骇浪。

于他,无法想象。

于蓝忘机,无法言表。

 

——那一晚在蓝忘机的房间里,魏无羡在他有点茫然的视线里放下CD,主动走向他,给他一个紧到毫无缝隙的拥抱,将他的心跳按向自己的心跳,让它们交替着加快,接着缓缓地、严丝合缝地重叠。

那个时候对蓝忘机心意酸楚的心疼甚至压过了两情相悦的喜悦。

魏无羡说:“蓝湛,你喜欢我是吗?”

他的话里忽然揉进粘腻的鼻音:“真巧,我也喜欢你。”


=未完=

小时候还有很多梗没用,不影响主线攒着等番外吧。。

说了双更就要双更!大家晚安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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